当你读到下面的词汇，你会认为它们指什么？“健康、热烈、丰满、清瘦、干瘪、年青、衰老、成熟、青涩、疲乏、失调”等，你的第一感觉可能是指人，有生命有灵魂的人。但当你读到下面几段文字时，你肯定会明白过来——葡萄酒的人性说。 有一些词汇专门用来描述葡萄酒的不同的氧化状态。如在分离、过滤或运输以后，葡萄酒好像疲乏了（tired）、失调了（unbalanced），其香气浓度、优雅度以及果香就会下降，在静止“休养”以后，可以恢复其原有的清新感（freshness）。 葡萄酒香气的“纯正（purity）”、“纯净（clean）”表示其良好的“健康”，表示无任何异味，可用“完好（sound）”、“明快（frank）”来形容。与“纯正”相反的则为“模糊（muzzy）”、“不清爽（dirty）”，与“完好”相对应的有“病态（unwell）”、“变质的（degraded）”等等。 我们还可以说，一个葡萄酒有筋肉或无筋肉（volume），它瘦弱（thin）或丰满（full）等等。 由于酸与其他成分不平衡，还可引起消瘦、枯燥、味短、干瘪、瘦弱、生硬、粗涩等感觉。这些都是酸度过高而引起的感官特征。 ——《葡萄酒品尝学》 无疑，上面引用的词汇是对葡萄酒品质的专业描述，是目前葡萄酒行业约定俗成的术语，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揭示葡萄酒本质特征的表达方法——拟人法。因为人们共同认定葡萄转化为葡萄酒并被收藏于酒瓶中后仍然是有生命、会呼吸、能成长、呈现生命周期的物质，是有灵魂的。通俗地说，葡萄酒是有人味的，品葡萄酒不但要品出酒味，更要品出人味。 如此贴切的描述也是其他任何一种食品和饮料所不曾具有的。这促使我们从两个端点去感受、去体验。一端是葡萄酒本身的人味，另一端是饮酒者的人味。两者相碰撞，迸出火花和激情，进而回荡到出发点，于是葡萄酒更如人一样的“真、善、美”，饮者更如酒一样的“色、香、味、韵”完美。这便达到了人酒合一、至真至善的境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种境界与葡萄酒的市场价格并无直接的关系，酒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饮者的修养，对酒的理解，以及对酒杯后面的文化的感悟。十九世纪的法国化学家巴斯德说：“在一瓶酒中蕴含着比世界上所有书本更多的哲学。”巴斯德对葡萄酒的理解和对酒文化的诠释是大师级的。哲学的境界，是对人和自然的追问，是一种极致。 首先要人酒交流，这是人与自然的交流沟通，是一种人化自然的过程。台湾葡萄酒研究者林裕森先生在写到法国勃艮第酒时有如此感受：“常常让人觉得和一万多公里外的勃艮第小村有着难以形容的亲近……”一杯色香味宜人的葡萄酒成为一种媒介，成为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向饮者讲述着葡萄酒产地的山、水、气候、日照、降水，讲述着葡萄树的过冬、迎春、度夏、入秋，讲述着葡萄农民劳作的艰辛、收获的欢乐、榨汁的喜悦……同样又在一杯酒中演绎出酿酒师的个性、风格、人情，以及传统。更可以透过一杯酒，促成作为今人的我们与古人和历史进行对话。一杯酒说着这个酒庄，这个村庄，这块土地，它的历史风云，它的先辈，那发生在几百几千年前的故事，主人公是中世纪的农夫和修道院的修士，或是罗马军队的士兵，更有那永远沉默的土地、石砾，诉说着人们永不明白的“开天辟地”的故事。葡萄酒就是土地的灵魂，透过葡萄树和葡萄农民这两位信使，永不知倦地在风中、雨中以及历史的尘埃中喁喁细语，传递着大自然的信息。 除了人化自然，人透过葡萄酒理解自然、敬畏自然之外，还有一层就是自然化人。自然之物的葡萄酒净化着人浮躁的心，使饮者过滤掉铜臭和名利场上的虚伪，抹去尘埃呈现平常之心。赵州和尚说的“平常心是道”，与“见性成佛”一样都是成就智慧、感悟人生的真谛。世俗的葡萄酒能成就神圣的宗教意志全凭“物我玄会”的那一刻。 在这一刻，中外葡萄酒文化是相通的。东方的崇尚自然、崇尚朴素、崇尚真善美的美学理念，以及东方养生、重生、贵生的生命理念，在葡萄酒文化中获得体现。西方哲人苏格拉底认为：“葡萄酒能抚慰人们的情绪，让人忘记烦恼，使我们恢复生气，重燃生命之火。它不会令我们丧失理智，它只会带给我们满心的喜悦。”他的学生柏拉图则说：“因为它（葡萄酒）是酒神赐予男人们消除烦忧的礼物……（使人）重新焕发青春，对生活充满新的希望。”东西方人都赋予它人格的力量。所以莎士比亚曾用“阳光”赞美它，当代作家高晓声说得好：“美是一种创造，而酒能帮助我们创造美。”饮者借助酒的色彩、香气和味道，去创造美，从而享受美。所以饮酒不醉的人会发出一声叹息：“醉不了也是人生一大遗憾。” 饮者与葡萄酒之间似朋友，似知已，似情人，又胜似朋友、知已、情人。因为法国人说过：“葡萄酒与女人不一样，你爱她，她就爱你。”当然，站在女人的角度可写成：“葡萄酒与男人不一样，你爱他，他就爱你。”总之都是肯定葡萄酒胜似情人，对爱它的人永不变心，永远忠诚和顺从。你爱它，它必爱你；你放弃它，它却不扬弃你，不抱怨记恨你，永远等着你的爱的回归。在如今世态凉人情薄的世界里，一杯葡萄酒永远是人们不离不弃的朋友、知已、情人。 我们大致可以从它身上读出几种美德吧： 一是风情万种，风格各异，变幻迷人。全世界有多少间酒庄，生产多少款葡萄酒，每个年份，每个酒窖，每瓶的风格都不可重复，一个饮者一辈子读不完全世界的葡萄酒，也读不懂。 二是品位鉴人，以酒为镜，泾渭分明。每位饮者在品饮葡萄酒的过程中区分出酒礼、酒艺、酒道、酒德、酒情的高低优劣，这些折射出饮者的品位高下，修养不同，甚至人品的差异。 三是时尚高雅，与时俱进，永不落伍。它曾是贵族绅士的风标，今日的名士风范，大款大腕的符号，也是布尔乔亚的身份证明。你要不想落后成为欠发达人士就大胆地追求葡萄酒吧，准没错。 四是善解人意，自娱自乐，延年益寿。葡萄酒不会像烈酒那样要酒势盖过人势，常常强人所难，逼人臣服就范，葡萄酒永远是朋友，与你“相看两相宜”，并且“相视笑盈盈，两眼无限情”。 人与葡萄酒这位最原始的伙伴已经走过了千万年的时光，人有了酒性，酒有了人性，还将这样走下去，直到永远，直到地久天长。